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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居正刚离开新郑不几日,李贽突然到访。
当年,李贽在礼部司务任上,颇受高拱赏识,虽是举人出身,却不断拔擢,是以李贽对高拱心存感激。
此番他要到云南赴任,特意来探望高拱。
得知李贽升云南姚安知府,高拱不禁摇头:“卓吾,当年我掌铨政,一改只重进士之弊,文选司也曾报单,要升你知县,被我停格,次第升你做国子监博士、礼部主事,窃以为卓吾不宜主政地方。
你此番去,非好事。”
李贽道:“玄翁的性子,还是一如既往率直。
学生亦如此,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。”
他嘲讽地一笑,“玄翁,官场容不得率直的人。”
高拱黯然道:“我当国为时甚短,未能彻底扭转士风,心有愧焉!”
“玄翁持正,暗于事几。”
李贽直言不讳地说,他仰脸感叹道,“一个国家,如果总是公正廉直者出局,则这个国家的衰败,就是命中注定的了!”
说罢,眼圈一红,泪水涌了出来。
高拱见李贽流泪,感慨道:“卓吾,当年不少人在我面前说你偏激,我不以为然。
那些整日声色犬马之辈,倒是不说怪话,可他们口称忠、爱,实则心中只有自身;惟有忧国忧民之士,见弊端而忧、而怒,不忍缄默。
这方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士啊!”
房尧第担心高拱的身体,走过来附耳向李贽交代了几句,李贽只得告辞。
又过了二十多天,奉高拱之命前去参加张居正之父葬礼的侄子高务观从湖广回来了,一进适志园,就唤道:“三伯,三伯——”
见无人回应,高务观急忙进了澄心洞。
高拱躺在病榻上,像是在昏睡。
房尧第正在书房翻检书籍,高拱这几年新著的《春秋正旨》《问辨录》《本语》及整理的从前著作《日进直讲》等都刻刊了,房尧第想让高拱签名,留给他做纪念,抱着几本书刚下楼,正看见高务观进来,黯然道:“侄少爷,玄翁这次是真的病重了。”
“喔呀!”
高务观忙走到病榻前,低声唤道:“三伯,侄儿回来了。”
高拱吃力地睁开眼睛,张了张嘴,没有出声。
高务观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函:“三伯,这是江陵相让侄儿带回的。”
说着,展开来,举在高拱面前:
相违六载,祗于梦中相见,比得良晤,已复又若梦中也。
别后归奔,于初四日抵舍。
重辱遣奠,深荷至情,存殁衔感,言不能喻。
使旋,草草附谢。
苦悰恸切,不悉欲言,还朝再图一披对也。
“叔大还要来?”
高拱突然发出了声音,“也好,我正好还有两句话要对他说。”
“玄翁,若不是江陵相来,你老人家受刺激,哪里会病成这样?”
房尧第道,“还是回绝了好。”
高拱摇头。
高务观一脸惊奇地说:“三伯,我在江陵遇到一个南直隶太仓州的人,说是王世贞所遣。
听说这王世贞被江陵相玩于股掌,对他恨之入骨,咋还差人去吊唁?喔呀,对了,他还给江陵相家的祠堂写了一篇《德庆祠堂记》,全是吹捧江陵相的,人看了,都私下撇嘴哩!”
“江陵相手腕儿了得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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