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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论真心假意,这神情里都有敬有畏。
一年前,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临危受命时,多数人都没想到这一天。
没想到本以为一现的昙花,竟于短短一年间,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树。
及笄礼道序繁复,光衣裳便得换上三身,每换一回,为母太后都亲手替薛璎加笄。
如此三次过后才示礼成。
薛璎穿戴上最后一身玄色大袖礼服,端立于汉白玉天阶之上,微微颔首,等待身前秦淑珍替她插第三次笄。
金簪熠熠,她伸手过来,轻轻将簪头点在她髻侧,流连于她面上的目光慈爱无比。
但薛璎知道,她有多想将簪头下移两寸,将它刺入她的皮肉,刺入那个致命的位置。
秦淑珍指尖微一用力,将点朱金簪缓缓推入她髻中。
典仪官高唱礼成,薛璎抬头,唇角弯起,忽然轻声问她:“母亲站累了,脚疼吗?”
她在问她,亲手卜出个“将生两心”
的卦,搬起石头砸了她将门秦家的脚,疼不疼?
秦淑珍眼底愠色一闪而过,却一瞬恢复平静,微笑着说:“母亲不累,倒是你,此后离了长乐宫,离了母亲,可得万事小心。”
薛璎抿唇一笑,顺从地点点头。
群臣注视着天阶之上,近得连发间钗饰都似要碰在一道的亲昵母女,面上也是堆满笑意。
然而礼毕退席,原本聚拢在一起,一派齐心的百官却丝丝缕缕散开去,如东去之水临至岔口,不得不较个分别。
怎会当真无人瞧不出昨夜那场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
的风波玄机?
先帝驾崩,维持了一年平静表象的朝堂终于这一夜,激涌起无数暗流。
一名老臣边往外走,边捋着胡须笑了笑,说:“起风了啊。”
他身边,年轻的官员看了眼天边忽然阴下来的日头,道:“这倒春寒,是怪冷的。”
昨夜毕竟自伤了一场。
即便一记手刀也得叫人晕乎几天,薛璎眼下-体虚实在寻常不过。
但孙杏儿担心她,问是否叫停安车,请太医来看看。
她摆摆手示意不必,说:“回府吧,我睡一觉就好。”
说罢便阖上了眼。
她所谓“回府”
是指公主府。
及笄礼成,她就该搬离皇宫了。
皇帝特许,放她身边惯用的一干宫人、女官出宫,在她府上继续当差。
安车朝宫外公主府驶去。
薛璎一番折腾后危机暂除,精神松懈,一路睡到府门前还未醒转,直到模模糊糊听见似乎有人在喊“陛下”
,才缓缓睁开了眼。
她稍有怔愣,疑心自己耳背,却听车外响起个熟悉的声音:“阿姐醒了?没想到吧?”
“……”
安车已然停稳,她移开车窗,见了人登时皱眉:“你怎么好出宫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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