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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窥视了一下附近的墙角,多少希望看到曾使我胆战心惊的细长木条的影子,过去它总是潜伏在那儿,伺机像魔鬼一般蹿出来,鞭挞我颤抖的手掌或往后缩的脖子。
我走近床榻,撩开帐幔,俯身向着高高叠起的枕头。
我清楚地记得里德太太的面容,所以急切要寻找那熟悉的形象。
令人高兴的是,时光销蚀了复仇的念头,驱散了泛起的愤怒与厌恶之情。
过去我带着苦涩与憎恨离开了这个女人,现在又回到了她身边,仅仅是出于对她极度痛苦的同情,出于不念旧恶、握手言和的强烈愿望。
那里是一张熟悉的面孔,依旧那样严厉和无情——难以打动的眼睛和微微扬起的专横独断的眉毛,曾有多少次俯视我,射来恫吓和仇视的目光!
此刻重睹那冷酷的线条,我童年时恐怖与悲伤的记忆又统统复活了!
然而我还是弯下身子,吻了吻她。
她朝我看看。
“是简·爱吗?”
她说。
“是的,里德舅妈。
你好吗,舅妈?”
我曾发誓永远不再叫她舅妈。
我想此刻忘却和违背自己的誓言并不是罪过。
我紧握住她搁在被头外面的手。
要是她和气地握一握我的手,此刻我会由衷地感到愉快,但是顽固的本性不是立刻就能感化的,天生的反感也并非轻易就能消除。
里德太太抽出了手,转过脸去,说了声夜晚很暖和。
她再次冷冰冰地凝视着我,我立刻感觉到她对我的看法——对我所怀的情感——没有改变,也是不可改变的。
从她那温情透不过、眼泪溶不了,犹如石头一般的眼睛里,我知道她决心到死都认定我很坏,因为相信我是好人并不能给她带来很大的愉快,而只会是一种屈辱感。
我先是感到痛苦,随后感到恼火,最后便感到决心要制服她——不管她的本性和意志如何顽强,我要压倒她。
像儿时一样,我的眼泪涌了上来,但我把它止住了。
我将一把椅子挪到床头边,坐了下来,俯身向着枕头。
“你派人叫我来,”
我说,“现在我来了,我想呆在这儿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如何。”
“啊,当然!
你看见我女儿了吗?”
“看到了。”
“好吧,那你可以告诉她们,我希望你呆着,直到我能谈谈一些我心里想着的事情。
今天夜里已经太晚了,而且回忆起来有困难。
不过有些事情我很想说——让我想想看——”
游移的目光和走了样的语调表明,她那一度精力旺盛的肌体已经元气大伤。
她焦躁地翻着身,用被头将自己裹好,我的一只胳膊肘正好搁在被角上,把它压住了,她立刻非常恼火。
“坐直了!”
她说,“别那么死压着被头让我生气——你是简·爱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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