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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句话落下，
苗欣一个起势，
一串悠扬的琴声夹杂着秋日徐徐微风，轻轻传入众人耳中，
灯光下，
她的身影优雅挺拔，
白皙纤细到几近透明的手指，在琴弦上跃动起舞，
仿佛一只从大森林里飞出的，
从未经受过污染，
正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彩蝶，
她的长发随着音乐的律动飞扬，
美妙的琴声便如同她的人一样，
遥不可及，神圣不可侵犯，
同时，
又近在咫尺，缠绕耳畔，
而在轻柔的序曲之后，
陡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颤音，
就像一只手，
猛地拨动了众人的心弦，
紧接着，
又一个扣人心弦的双音，
琴声戛然而止，
但在短暂到众人都来不及品味的两秒钟后，
低缓悠扬的曲调再次响起，
竟似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，
又如同清澈无比的露珠，
顷刻间洗去俗世所有污垢和尘埃。
乔治大张着嘴巴，下巴几乎掉在地上，
许久，
都没想起来要转动一下眼珠。
他听见了什么？
所谓的余音绕梁，三日不绝于耳，
指的就是苗欣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琴艺吧？
这正是乔治十几年来都无法跨越的突破，
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破茧成蝶啊，
他寻寻觅觅了那么多年，
始终追寻，
撞得头破血流，
却原来，
答案在这里，
这一刻，
乔治坚信，
苗欣就是缪斯的化身，
就是所有灵感的来源。
蔡美美等人则如同看见鬼了般，
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苗欣，
因为他们听出来了，
苗欣在复制，
复制刚才他们团队的合奏，
同时，
苗欣又在不断创新。
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，
小提琴独奏与合奏的区别，
等同于独唱和合唱的区别，
独唱的时候，
即便声音再空灵有特色，
也没办法达到合唱的效果，
要知道，
刚才他们和乔治老师，可是七个人一起合奏啊，
七个人合奏，
再统一协调，
也有不同分工，
譬如谁负责高音部分的尾音，
谁在双音后面加个点缀，
谁专门拉颤音，
谁在断音的时候，依旧坚守最后一个跳动的音符，
正因为分工不同，
合奏出来的乐曲才带着灵性，
就像一个朗读者，拥有抑扬顿挫的感情，
而不是机械化平平无奇的将文字一个个念出来那样，
所以合奏的魅力，
是独奏永远都无法达到的，
除非人类发展到能够长出三头六臂。
但此时此刻，
众目睽睽之下，
苗欣就在挑战这种不可能，
她在不停超越，
如同一个外太空来的宇宙人，
轻而易举就用人类发明的技术，
战胜了人类不可能破解的难题，
继而创造出新的奇迹。
可当他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，
猛地一阵狂风骤雨，
那个在他们合奏演绎下含着悲苦，
在雨中漫步的少女，
突然又穿上了染血的芭蕾舞鞋，
开始旋转，
犹如狂风骤雨中不堪一击的纸鸢，
却有着无比坚韧的线，
纸鸢优美轻盈的舞姿令闪电都感到羞愧，
渐渐地，
伴随着她越来越快，越来越急切的旋转，
大地惊雷，
雨过天晴，
少女终于如同一只破茧成蝶的美丽蝴蝶，
缓缓舒展开翅膀，
在泣血般的千古绝唱中，
完成终极蜕变。
苗欣一曲拉完，
排练室中鸦雀无声，
众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，
完全反应不过来。
直到苗欣将练习琴放回秦盒，发出轻微碰撞，
才有社员最先反应过来，
“我滴个乖乖，
刚才我听到了什么？
那真的是欣姐演奏的吗？
欣姐是怎么做到的啊？
她是怎么把一群人演奏出来的声音，
用自己的两只手拉出来的？
这也太逆天了吧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诶，
我就是觉得，
太好听了，
明明这首曲子已经问世好多年，
都熟悉得耳朵生茧子了，
但被欣姐这么演奏出来，
我却觉得，
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首天籁之音，
太棒了、太震撼了，
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
就觉得欣姐实在太牛逼了。”
“我欣姐是万能的吧？
我怎么突然觉得，
这世上就没有欣姐不会的事情啊？
下回，
别说弹钢琴、拉小提琴、做手术神马的，
就算有人告诉我，
欣姐是专门制造原子弹的，
我也不会感到奇怪。”
“我上次就跟你说过，
我欣姐拥有一双神奇的上帝之手，
你还不相信，
非要说我夸大其词，
怎么样？
现在信了吧？”
“你上次明明告诉我，
欣姐会换头术，
给马换上人的脑袋也能活好吧？
不过，
这还真不好说，
我现在觉得，
只要是欣姐，
一切皆有可能，
大概给鱼换一颗人的脑袋，
欣姐都能创造出美人鱼呢！”
苗欣听着大家越来越离谱脑缺的夸赞，
无语地抽了抽嘴角，
不过她知道，
这种时候越解释越麻烦，
索性什么都不说，
只是冲林儒点点头，
便拎起练习琴，准备放回琴架上，
刚一转过来，
就被身后的乔治吓了一跳，
“哎妈呀！
吓死宝宝了，”用手拍拍胸口，她满头黑线地问：“乔治大师，
我们的比试结束了，
难道您还有其他事儿？”
“我……”乔治双膝一弯，就想跪下，
然而膝盖还没着地，
“哗啦”一声，
他居然被人群挤到了外围，
而挤他的，
竟是自己带来的五名弟子，
他们把乔治挤出去后，
自己“扑通、扑通”，纷纷跪在了苗欣面前，
“苗欣大师，
您能不能收我为徒？
我愿意为您奉献一切！”
“苗欣大师，
我……我可以做您的奴隶，
只要您能指点我一二，
我愿意天天帮您刷马桶。”
“苗欣大师，
您还是收我吧，
我家是造船的，
我可以让我爸爸造一艘全世界最大的船送给您，
您可以随时随地驾驶它出去环球旅行。”
才说完，
乔治就在外围接了一句：“全世界最大的船是航空母舰，
你爸爸要是能找出来一艘送给小欣的话，
估计小欣第二天就被暗杀了。”
五名弟子：“……”
好吧，
无视老师吧，
他们今天才知道，
老师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的亚子。
乔治眼见弟子们齐刷刷扭头，
齐刷刷冲他翻了个大白眼，
又齐刷刷扭过头去丢给他个后脑勺，
气得简直想脱下来一只鞋，
狠狠抡这些不孝弟子们一顿。
林儒见他真的在脱鞋，
赶紧上前拦住他：“乔治大师你要干吗？”
“这些不孝子，
居然敢欺师灭祖，
跟我抢小欣，
我要揍死他们。”
林儒：“……”
老伙计，
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？
你揍死你的宝贝徒弟们的理由，
仅仅只是他们跟你抢小欣吗？
如果这样的话，
那他们还真该跟你抢，
因为你距离老年痴呆症不远了。
哭笑不得地将乔治拉到观众席上坐下，
林儒问：“说说吧，
你跑来华国，
一会儿拜我为师，
一会儿又要拜小欣为师，
究竟是为什么？”
乔治愣了愣，
神情登时委顿下来，“您看出来了呀！唉！”
他长长叹了口气，
将自己这十几年受困于瓶颈期的事情向林儒和盘托出，
说完之后，
自己的眼眶先红了，“林大师，
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，
就连我的弟子们，
也认为我不靠谱，
可是，
我们是音乐人，
将毕生所爱，
全部献给了音乐，
即便负重前行，
也比原地踏步好是不是？
可我原地踏步，一踏就是十几年，
您能理解我的悲哀吗？”
林儒没有立刻回答，
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乔治，
然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腿，
沉默了十几秒钟，
才缓缓道：“乔治大师，
你既然粉我粉了那么久，
应该知道我的过往吧？
十年前的我，
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瘸子。”
乔治浑身一僵，
关于林儒的事情，
他自然知道，
只是，
揭人不揭短，
他情商再低，
也绝对不会去提林儒那段灰暗无望的经历。
不过，
既然林儒自己提起了，
他便顺着话，颇为小心地问：“您是天生残疾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，”林儒冲他笑笑：“车祸，
一次去个人演奏会现场，不幸出的车祸。
当时，
所有医生都给我断言，
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了。”
“啊？”乔治吃了一惊，“那您的腿，
后来是怎么好的？”
“是因为小欣，”林儒笑着看向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苗欣，“那一年，
我情绪非常低落，
我们林家家主怕我受不了打击寻短见，
干脆在全国举办少年钢琴大赛，
希望浪里淘沙，
为我找到一个接班人，
让我能有继续奋斗下去的勇气。
我是在一个小城市的决赛现场遇到小欣的，
她那时候还很小，
手臂和小腿上到处都是淤青，
连摘掉面具后的额头上也有……”
“啊？小欣童年时期，
在承受家暴吗？”乔治脱口问道。
“对！”林儒点头：“小欣从小就没了母亲，
她的亲生父亲娶了继母，
对她非常不好，
经常殴打她。
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，
她居然是替她继姐参加决赛的，
我看着小小的她，
感觉这个世界，
对这孩子残忍极了，
那时候，
我想到了轻生。
可是后来，
小欣演奏完参赛曲目，
在后台告诉我，
她叫苗欣，
欣欣向荣的小树苗，
寓意很棒的名字，
而我看见，
她即便被家暴成那样，
即便生活让她看不到一丁点希望，
这孩子的眼睛里，
依旧充满了坚定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感到羞耻过，
所以，
那次大赛之后，
我回到京都，
开始练习太极，
并接受中医的针灸治疗，
坚持了两年，
我最终摆脱轮椅，
重新站了起来。”
“Wowo！”乔治听得瞠目结舌：“我就说华国是个神秘优秀的国度，
果然，
在这片土地上，
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“对，
在我们华国土地上，
一切皆有可能。”林儒意味深长看了乔治一眼，“但是，
对于我们华国来说，
最有价值、最值得称颂的，
并非脚下的土地，
而是我们华国人。
就像小欣童年时期，
曾过的那么辛苦，
像我十年前，
曾差点选择了轻生，
现在的我们，
却都靠着意志和努力，
顺利通过了瓶颈期，
此后，
只要我们坚定信念，保持本心，
迎接我们的，
就永远都会是辉煌！”
乔治并不笨，
直愣愣与林儒对视了十几秒钟，
如同醍醐灌顶，
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：“我懂了，
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，
是速度，
因为我一直给小提琴定位成舒缓悠扬的旋律，
所以本能地排斥快节奏，
自以为是地认定，
一旦节奏加快，
琴弦会像一张拉弯的弓，
砰地一声断裂。
但事实上它不是，
当速度快到混淆了时间时，
你我，就会变成时间的主宰，
原本五六个，甚至十几个人合奏的曲子，
也能集中到同一个人，同一双手上，对不对？
林大师，
我其实一直都被自己困住了对不对？
其实这十几年来，
一直打败我的人，
是我自己对不对？”
“对！”林儒终于咧开嘴角笑起来，
乔治真的很聪明，
只是用错了方法，
他从来没想过，
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演绎经典，
也可以通过挑战极限完成飞跃。
苗欣刚才的演奏，近似于完美，
但，事实上，
除了精湛的琴艺外，
苗欣玩儿了个小心机，
那就是打时间差，
这世上所有的东西，
都是有时间性的，
声音，以及光线，
别看乔治师徒七人在同时演奏，
事实上，
他们之间是有微不可察的先后顺序的，
苗欣只是利用速度，
将这种先后顺序放大了无数倍，
然后，
在强悍的时间掌控能力基础上，进行分摊，
只要她的速度够快，
就能演绎成，
一段旋律尚未消失，
她又拉出下一段的旋律，
当旋律相互叠加，
最后形成的，
便是由一个人，模拟出的多人合奏。
从理论上来说，
这中间的道理非常简单，
但实际操作起来，
却相当逆天，
当然，
苗欣具备惊人的天赋，
可乔治同样具有天赋，
或许乔治的天赋不如苗欣，
但在掌握了原理的情况下勤加练习，
终有一天，
他也会如苗欣这般，
演奏出奇迹。
“林大师，”乔治目光晶亮地看着林儒，“我现在明白，
小欣为什么拥有这么高超的琴艺，
还心甘情愿做您的弟子了，
您真的是将音乐融入了生命，
是当之无愧的音乐家。”
话音才落，
突然听见有人尖叫道：“我不服，
苗欣，
我就是不服气，
只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有什么了不起？
你根本不如我，
我除了钢琴和小提琴，
还擅长长笛、手风琴和萨克斯，
你却只会那两样，
所以你还是输了。”
这特喵的，
究竟哪个脑缺啊？
居然能在听到小欣演奏出如此惊心动魄的曲子之后，
还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，
到底是太狂妄自大，
还是太无知无畏？
林儒和乔治刚站起来，
就听见苗欣的声音从人堆中穿透出来，
“蔡美美小姐，
谁告诉你，
我只会钢琴和小提琴两种乐器的？
好吧，
我看出来了，
你今天就是故意跟我找茬的，
既然你非要没事找事，
那我今天，
索性让你彻底死心，
让你输得心服口服。”
……
【作者有话说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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